《八識規矩頌》頌文
唐三藏法師 玄奘 作
前五識頌
性境現量通三性,眼耳身三二地居,遍行別境善十一,中二大八貪瞋癡。
五識同依淨色根,九緣七八好相鄰,合三離二觀塵世,愚者難分識與根。
變相觀空唯後得,果中猶自不詮真,圓明初發成無漏,三類分身息苦輪。
第六識頌
三性三量通三境,三界輪時易可知,相應心所五十一,善惡臨時別配之。
性界受三恒轉易,根隨信等總相連,動身發語獨為最,引滿能招業力牽。
發起初心歡喜地,俱生猶自現纏眠,遠行地後純無漏,觀察圓明照大千。
第七識頌
帶質有覆通情本,隨緣執我量為非,八大遍行別境慧,貪癡我見慢相隨。
恒審思量我相隨,有情日夜鎮昏迷,四惑八大相應起,六轉呼為染淨依。
極喜初心平等性,無功用行我恒摧,如來現起他受用,十地菩薩所被機。
第八識頌
性唯無覆五遍行,界地隨他業力生,二乘不了因迷執,由此能興論主諍。
浩浩三藏不可窮,淵深七浪境為風,受薰持種根身器,去後來先作主公。
不動地前才舍藏,金剛道後異熟空,大圓無垢同時發,普照十方塵刹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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瞭解了上面這些基本道理,現在再來研究玄奘法師所作的《八識規矩頌》。
他把八識分成四類,每一類各作三頌。現在先講前五識:
「前五識頌一」
性境現量通三性,眼耳身三二地居,遍行別境善十一,中二大八貪瞋癡。
【性境現量通三性】:
前五識(眼耳鼻舌身)
所緣的只是三境(性境、獨影境、帶質境)中的性境;
能緣的只是三量(現、比、非量)中的現量;
而它的業性,則通于善惡無記三性。
【眼耳身三二地居】:
前五識如果以禪定的境界來講,
進入初禪的時候,鼻舌兩種識還有輕微的作用,到達二禪以上,就完全停止作用;
而眼耳身這三種識,二禪還有作用,三禪以上就停止了。
道家在靜坐中要打通任督二脈、奇經八脈;
密宗要打通三脈四輪,都是為了要進入初禪的准備。
這些氣脈打通以後,才可以在定中達到停止呼吸。
怎樣才算真的停止呼吸呢?
我們可以把燈草或雞毛,放在入定的人的鼻子前面,燈草與雞毛都不動了,才算是真的停止呼吸。
在定中停止呼吸,並不死亡,他與死亡最大的區別,就是身體非常軟而帶溫暖,
也就是老子所說的,修道的人,要恢復到嬰兒的狀態,嬰兒就表示柔軟。
一般沒有實際修證工夫的人,誤把入定中停止呼吸的現象,當做死亡,
這一類公案很多,現在只提示一個給大家做參考。
在四川新都有一座寶光寺,是禪宗的大叢林,有一位從終南山下來的出家人,在寶光寺掛單,
他禪定工夫很好,寶光寺的人在他入定的時候,弄不清楚,以為是死亡,就把他燒埋了。
等他出定後,找不到自己的身體,就一天到晚鬼叫著:「我呢?我呢?」
寶光寺附近有一個很著名的名勝——桂湖,所謂「秋滿荷花桂千株」,
一到秋天,桂花香飄聞數十裡。有有這麼優美的環境,所以,寺中經常都住有幾百人。
但是,自從這個和尚鬧鬼以後,大家都不敢住,最後只剩下二十幾個人。
而這個和尚還是一天到晚的叫:「我呢?我呢?」
寶光寺因為經常住的人多,因此廁所像部隊的建築方式一樣,一排有幾十個位置。
有和尚到廁所裡去解大便的時候,他就把草紙送到人的面前,
膽小的,一見這情形,嚇得拉著褲子就跑了,膽子大的,把紙接過來用,
而鬼就開始問:「我呢?我呢?」
這樣鬧了很久。
後來華山來了一個出家人,與這個鬼是師兄弟,
曉得這個情形,就埋怨那些人,為什麼一點修持的經驗都沒有,把入定當做死亡,結果鬧成這樣,
他只好想辦法來超度他。
當天晚上就囑咐寺裡,在這個「鬼」原來打坐的房間裡,生了一盆火,又准備了一缸水,
這個出家人就在房間裡面打坐。
到了半夜,鬼又問了:「我呢?我呢?這個和尚就說:「你在火裡頭。」
鬼到火裡頭找了半天,找不到,又跑出來喊:「我呢?我呢?」和尚又說了:「你在水裡。」
鬼在水裡也沒有找到,又喊著說:「我呢?我呢?」
此時和尚就大聲的喊他的名字說:「某人,你知道我是誰嗎?我就是你的師兄。
師弟啊!你為什麼這麼笨,你現在水裡也去得,火裡也去得,為什麼還要貪戀那個臭皮囊。」
這個鬼一聽,哈哈大笑,就歸于寂靜,從此就不鬧鬼了,
因為鬼開悟而解脫了。
【遍行別境善十一】:
前五識與意識配合起來,所產生心理活動,與三十四個心所相應:
遍行五(作意、觸、受、想、思);
別境五(欲、勝解、念、定、慧);
善十一(信、精進、慚、愧、無貪、無瞋、無癡、輕安、不入逸、行捨、不害)。
【中二大八貪瞋癡】:
又與以下各種心所相應——
中隨煩惱二(無慚、無愧);
大隨煩惱八(不信、懈怠、放逸、掉舉、昏沉、失念、散亂、不正知);
根本煩惱:貪、瞋、癡等。
「前五識頌二」
五識同依淨色根,九緣七八好相鄰,合三離二觀塵世,愚者難分識與根。
【五識同依淨色根】:
淨色根與浮塵根有別,
人們肉眼所能見到的眼根(眼球)耳根(耳朵)等,應為「浮塵根」,
各浮塵根之內部,尚有一種即現代生理學所講的眼神經,耳神經等,
這些神經系統,還是由四大種所造,屬於色法范圍,
五識的生起,要靠這些神經作用,
而神經相狀微細,其體清淨,故稱「淨色根」。
【九緣八七好相鄰】:
前五識雖然有浮塵根、淨色根依持,如果沒有他緣,亦不能生起。
諸識需靠的緣數如下:
眼識九緣(明、空、根、境、作意、分別依、染淨依、根本依、種子);
耳識八緣(耳識不要靠光明可以聽到聲音,所以耳識除明以外,只要其他八個緣);
鼻舌身七緣(因為鼻舌身等三識的生起,不要距離與光明。
所以這三種識除了空、明以外,只要七緣就可以)
前五識所需要的緣大同小異,因此好相鄰近也。
【合三離二觀塵世】:
這一句所講的合與離,也就是上一句所講的要不要空(距離)的道理一樣。
鼻舌身與香味觸等外塵,要相合的時候,才有感受,有了距離反而不興。
眼耳則不然,一定要有距離,才能夠看到東西,聽到聲音。
其觀察塵世,有這樣的不同。
【愚者難分識與根】:
這裡所說的愚者,並不是指沒有知識的人,
相反的,許多博學多聞者,對于人類的生理,也只能瞭解到眼睛、耳朵等的作用,是靠神經細胞,
而神經細胞在唯識學上,只承認是淨色根,還是屬於物理范圍。
一般普通人,因為沒有「定」的修持,無法在定中體會出還有一個超出物理范圍以外的精神生命作用,
這一種精神生命,在唯識學上稱為「識」。
所以說,一般普通的人,對于識與根,是很難分別清楚的。
「前五識頌三」
變相觀空唯後得,果中猶自不詮真,圓明初發成無漏,三類分身息苦輪。
【變相觀空唯後得】:
一般學佛修道的人,在理論上,都懂得說「空」,但是一做起工夫來,比一般普通人還要執著。
例如靜坐來說:有些人在靜坐中,拼命想要打通任、督二脈,
他對壽命長短、身體健康的欲望,比普通不學佛不修道的人還要厲害。
包括大小乘佛學道理的三十七道品裡,四念住的身念住,就是要我們時時把身體觀空,
而一般學佛的人,反而對身體執著得更厲害。
因此,學佛修道要有成就,應破除把幻化虛妄之相執為實有,
同時如肉眼等,亦需突破其限制,達于透視一切物理的質礙,進而觀察諸法(實相之究竟),
這就是轉識成智的功用,也就是超凡入聖的基礎。
前五識的轉識成智,是在得根本智之後,
同時前五識不能直證真如本性,必須由根本智變起真如之相而觀之,
所以前五識在果位上,稱為後得智。
由此,可見要想成佛作祖,並不是容易的事情。
【果中猶自不詮真】:
前五識不在因地轉,而在果地中轉。
所以,縱然修成四果羅漢,還不知前五識的根本在哪裡。
雖然說前五識在證佛果之時,轉為成所作智。
而成所作智依色根起,外取境相為用,雖屬現量,但只能觀察諸法事相,不能觀察諸法真理,
因位如此,果位亦不例外。它必須在證到根本智以後始轉,所以屬於後得智,
又于果位中不直證真如本性,所以說:果中猶自不詮真。
【圓明初發成無漏】:
前五識所依的根屬色法。
色法在菩薩位十地以前均屬有漏,必須第八識轉為大圓境智,
光明初發成佛的一刹那,其所持之五根,始轉為無漏色法,
依此無漏色法所發之五識,亦成為無漏五智,
此五智成辦一切佛事,所以稱為成所作智。
【三類分身息苦輪】:
三類者,餓鬼、畜生、地獄;
也可說是對地前菩薩示現的千丈勝應身,對二乘凡夫示現丈六劣應身,對餘道眾生示現各類變化身。
十地以上菩薩及佛,才有資格三類分身。
所以我們不但不要看不起別人,就是一隻狗一隻貓,說不定就是菩薩的化身。
因為菩薩要度化眾生,必須變為其同類,才可接近而度化之。
在所有菩薩當中,我最欽佩地藏王菩薩,民間以為他是幽冥教主,曾發下地獄不空、誓不成佛的豪語。
而其實佛囑咐他救度現在未來三界眾生,並不限於地獄。
可是也只有他有資格敢在地獄度眾生,因為他住在地獄,等於住在觀光飯店那麼舒服。
所以說,能夠三類分身的佛菩薩們,他們是永遠息滅苦輪。
現代時下一般人談到禪,認為進到見山不是山就是禪的境界,
如果一個人被債務所逼,在心神不定的狀態之下,面前走過一個人都認識不清,
這種見人不是人難道也是禪嗎?
因此,真正的禪,是要講實證的,同時自己要能夠拿出修持的證據來,不然的話,一切都是空談。
「意識頌一」
三性三量通三境,三界輪時易可知,相應心所五十一,善惡臨時別配之。
【三性三量通三境】:
心的作用、意識的功能最糟糕,也最偉大。
佛學上有兩句名言:三界唯心,萬法唯識。所以佛學是絕對的心物一元論。
心識的作用,非常微細而複雜。
如果要研究唯識,對于《瑜伽師地論》這本書,一定要做深入的探討,
絕不要認為懂得《八識規矩頌》,就是懂得唯識了。
意識也有自性、所依、所緣、助伴、作業。
説明意識作用的,是前五識,而它幕後的指使人,是第七識,再加上一個後臺老闆第八識。
《西游記》所描寫的孫悟空與牛魔王,也可說是暗喻意識的作用。
前五識是通善、惡、無記三性,
而意識卻具備了三性。
他能緣的量,通有現量、比量、非量之三量。
他所緣境,通有性境、帶質境、獨影境之三境。
現在特別提出請大家注意的,就是「意識自性」。
意識的自性是“明瞭分別”。
現在大家坐在這裡聽課,對我所說的道理,能夠很明白的領會與分析,
這是意識配合了前五識所起的明瞭分別作用(當然當它後臺老闆的第七、第八識也跟著起作用),
當你看到我在黑板上寫字,口裡一邊說話,而你們腦子裡非常清明,沒有一點雜念的時候,
這是心裡率爾心的突起,當下即是意識配合前五識所緣的現量。
如果借用文字上的描寫,就是:斜風桅渡裡,細雨燕雙飛。
意識的自性既然是明瞭與分別,多半屬於比量與非量,
如果我們在不起分別一念不生的時候,腦子裡對現成的境象,明明白白,
這一種清明自在的境界,是意識的現量。
不過這種現量,是非常難于把握的。
不管修那一種法門,做那一派工夫,只要在率爾心一起,而不再加以波動,
使意識的現量境界,明明白白的、清清爽爽的擺在那裡,這就是禪的定慧的起始,
即淨土的自性彌陀、密宗的曼荼羅有了眉目;
也是六祖所悟到的: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;
也是儒家所說的「清明在躬」。
這就是意識的現量。
而這意識的現量與前五識一配合,分別心馬上就起來,
而分別心大半屬於比量,所謂想入非非,更是非量的境界。
因此,要怎樣把握住意識的現量境界,正是學道修持的初步。
譬如許多打坐的人,可能都有一種經驗,
不打坐還好,還蠻清靜,一打坐心緒更紊亂,這是什麼道理呢?
因為一打坐的時候,我們往往就加上「我要打坐」「我要修道」的心,把意識的現量境界破壞了。
禪宗有一句話:水淨沙明。
就是形容對境一念不生的境界。
在這裡特別要注意的,對境無心,並不是對境睡覺。
所以對境無心(無念),是什麼都知道,都明白,就是不起分別心。
于此我們便可以體會出智與識的分別,能明白一切的是心,能分別一切的是識。
唯識雖然很難研究,但是能夠體會到心識的作用,可以說大原則已把握住了。
如果能夠到達這種境界,智慧(般若)的成就自己都會感到很驚奇。
這個時候來看一切佛書,就好像是別人在替自己說話一樣,同時還可以辨別裡面的權實與高低,
一切佛理與宇宙法則,就好像是從自己胸中流露出來一樣,一點神秘都沒有,
大道就擺在自己的面前,觸目皆是。
「意識」除了現量的性境外,
有時候是現量的帶質境,就是把過去的影像保留住,
這種情形,產生在男女相悅的心理上特別多。
例如《西廂記》裡崔鶯鶯所做的一首詩:「待月西廂下,迎風戶半開,隔牆花影動,疑是玉人來。」
就是帶質境。
當我們心有專注的時候,見到外物一動,就以為是心裡所想的東西。
一般人所說的見到鬼,大都是基於這種心理之下的「帶質境」。
上面所提的是「意識」的「性境與帶質境」,
現在要講的是與做工夫有很嚴重關係的【獨影境】。
獨影境是意識的反面作用。
獨影境生起于夢中、精神病狀態、快要死亡時候的昏迷中,或打坐定中、昏沉散亂境界的時候。
因此,學打坐的人就須加以注意,在這裡可能有打坐工夫很好的人,
當你們在打坐中,明瞭意識不完全清晰,在昏沉不昏沉時有些影子在晃動,這就是獨影境。
在打坐中,凡是有境界,有幻影,沒有達到清明在躬,
都是小腦的脈輪氣脈沒有打通,還陷在獨影的境界裡,這是很嚴重的。
可是獨影境也有它轉為好的一面,這種獨影境界一過去,可轉為明瞭意識,
在這轉的過程一刹那,就會發起神通作用。
不過神通與神經一線之隔,智慧與工夫沒有到達的時候,千萬不要亂搞,
如果弄不好會被送到精神病院。
剛才臨上課之前,有一位同學來與我談話,說他昨天晚上突然體會到一個境界,問我對不對。
我問他幾個問題,他都答得很好,
在過去他是無法有這種見解,原來也不是學問很淵博的人,
可見人的本性智慧是原有的,只要你達到這個境界,它就會自然的發出來,絲毫無法加以勉強。
夢中的獨影境,在佛學范圍歸納為〈病夢、想夢、思夢、曾更夢、引起夢〉等。
我們一般人都有這類經驗,有時候夢到被鬼壓到,這不是濕氣重,就是消化不良。
或在夢中往上飛,有時候往下沉,
這一部份屬於心理作用,大部份還是由於氣的上升與下墜之故,這是病夢的大概。
我們對于遠離的親屬朋友,往往會在夢中相見,這是由於思想構成的夢。
想與思在唯識學上是有分別的,
想比較粗,同時在想的時候,一定帶著有像,不想的時候,像就消失了。
而思不同,它在心理的作用上,比較微細。
我們思念一個人,或一樣事情,儘管整天忙著做事,而思的念頭始終掛在心上去不掉,這是思的作用。
另有一種夢很奇怪,即引起夢。引起夢是曾更夢的相反,
我們大家平時所做的夢,大都屬於曾更夢,曾更就是曾經經驗過的。
我試問大家,你們有沒有做過從沒有見過的東西、或是景像、人物的夢,
我們所做的夢,可以說都可用知識與經驗來解釋的,
不過有時候是片斷而不完整,有時候比較紊亂而不清晰。
而引起夢就不這樣,它是先做了沒有經驗過的夢境,以後再在日常中出現。
如果禪定工夫能夠達到二禪以上,在偶然小昏沉之中,像夢境一樣,可以見到沒有經驗過的東西,
這是超過我們這個欲界以外的境象,雖然像夢境一樣呈顯出來,卻倒也頗為真實。
在佛法裡,有一種專修禪定,
可以利用做夢的方法,在禪定中發生前知,可以預先知道沒有經驗過的事情。
這也就是前面所講的引起夢的一種。
我年輕的時候,倒是時常做過引起夢,很多地方很多人,先在夢中見到,而後才證實的。
例如有一次我去四川峨嵋的一個廟中,就感覺到非常熟悉,原因是我在夢中已經來了好幾次。
同時在廟側面圍牆以外,記得還有一條很險隘的山路,
詢問于住持和尚,據說這條路已經封閉幾十年了,現在可能走不通,
並且路中有很多大蛇和猛獸,路兩旁又是萬丈深坑,也沒有人敢去。
後來我得到住持的同意,把這一條路打通了,
路兩旁雖然是萬丈深坑,但都長滿了草樹,把人的視線遮住,所以也不那麼可怕。
這一條小路,由於封閉幾十年沒有人走,因此掉下來的樹葉,都爛在路上,積了一層很厚的葉泥,
走在上面,又香又軟,真是悠哉遊哉,使人有飄飄欲仙之感。
此一小徑,通往一個山峰,稱為蓮花峰,
我時常躺在蓮花峰的石頭上,真有「迎面看青天,誰與一般同」之慨。
因此,我們不要看不起「獨影境」,神通的發起還得靠它,而它是由第六意識的功能所發動。
平時有人問到神通,我都不贊成的回說不要打妄想,
原因是定力與智慧沒有到達那個程度,而整天胡思亂想的要搞這個,恐怕神通發不起來反而弄成神經。
現在為了講學理,所以也把神通的道理提一下,
不過要注意的,神通有時雖可采為宏法的方便,卻須謹慎,它可不是道。
一般大禪師們,在還沒有悟道以前,有的神通還蠻大,
悟道以後,就捨棄神通的玩弄,而進入自性妙用的平實境界,就是這個道理。
在唯識學上,其實還有很多科學性的東西,
可惜當時弟子們並沒有提出來問,所以釋迦佛也保留不講了。
據我的看法,獨影意識的功能,在定中,並不是由於昏沉而發動的,
應該已經是「由意識轉為妙觀察智的神通妙用」了。
【三界輪時易可知】:
三界是欲界、色界、無色界。
我們這個太陽、月球、地球的宇宙,只是欲界中的一小點。
三界包括六道(天、阿修羅、人、餓鬼、畜生、地獄)在內。
輪就是輪轉,在佛學中就是輪回的意思。
過去我在西藏,有一位密宗的大喇嘛告訴我,孫中山先生是色界中大自在天的天主下凡,來救我們中國的。
我們在六道中輪回,並不是佛、菩薩、上帝做我們的主宰,都是我們自己的意識受業力所牽引。
這種道理,我們只要在日常生活中便可體會得到。
當我們的行為或嗜好形成習慣以後,就很不容易改變,這就是業力所使然。
我們不要說得太遠,
如果現在我們把心中一切煩惱統統放下,就是天堂,
如果心中填滿一切欲望,當下就是地獄,這不是現在我們都可覺察得到嗎!?
【相應心所五十一】:
第六意識與五十一種心理作用相感應。
五遍行:作意、觸、受、想、思。
五別境:欲、解、念、定、慧。
十一善:信、精進、慚、愧、無貪瞋癡、輕安、不放逸、行捨、不害。
六根本煩惱:貪瞋癡慢疑、惡見。
二十隨煩惱:忿恨惱覆誑、諂憍害嫉慳、無慚無愧、不信懈怠、放逸昏沉、掉舉失念、不正知、散亂。
四不定:悔、眠、尋、伺。
共有五十一個。
【善惡臨時別配之】:
第六意識起念,是善惡無記,臨時由五十一心所,分別支配與之相應,不會有毫釐之差。
——天機活潑潑——
一般人在沒有「明心見性」之前,所用的是「識」。
識的自性是識別,其作用隨境象而變動,所以稱做妄識,或神識。
在見道以後,前五識(眼耳鼻舌身)就轉為「成所作智」。
普通人的觀念以為「成道」以後,便跳出五行外,不在三界中了,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境地。
就以靜坐入定來說,認為入定是什麼都不知道,這是個很嚴重的錯誤。
以佛學三世因果來推論,入定如果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話,來生恐怕會投生畜生道。
這樣的靜坐,我希望大家千萬不要搞。
後來從禪宗轉出來的宋明理學所講的「不動心」,我們切莫望文生義而有同樣的錯解。
譬如宋明學案上說,有一個人得了全身硬化的病,
在夢中見到一個老人問他:「你最近病況如何?」他說:「已經好一點了。」
老人說:「我不問你這個病,我是問你的心病。」他反問:「我心有什麼病?」
老人說:「你執心不動,安得不病!?」
他說:「我二十年做工夫,就是求得此心不動,怎麼算是病呢?」
老人說:「你是讀書人,詩經上面有二句話‘鳶飛戾天,魚躍于淵’,
天機是活潑潑的,你怎麼可以認為‘不動心’就是‘道’呢?
你這樣執心不動,當然影響到身體生病。」
這個人聽了老人的話,出了一身冷汗,就很恭敬的問老人的姓名,
老人只答說是青城丈人。
他醒來的時候,發現所蓋的棉被與墊被,都被冷汗濕透了,病也因此好了。
由此可見,「入定」「無念」「不動心」絕對不是什麼都不知道,這一點請特別留意。
——「轉識成智」——
現在再把八識轉成四智的道理,大略的講一講:
前五識轉為成所作智。「眼耳身三二地居」,
眼耳身三識在進入三禪以後就停止了作用,
可是要等到第八識轉為大圓鏡智的時候,它也跟著轉為無漏智,配合六七八識,成辦一切佛事,
所以稱為成所作智。
第六意識本來是「妄想心」,但由於理行的修持工夫,最先轉為「妙觀察智」,
妙觀察智在《金剛經》上說,就是般若(智慧)的境界。
至於第七末那識與第八阿賴耶識,則在修行中分別轉為平等性智與大圓鏡智。
就此,六祖慧能大師有二句話描述:「六七因上轉,五八果上圓」。
我們在修行的「因」位上第六意識的妄念空了,達到般若的境界;
第七識的我執沒有了,對待一切人,怨親平等。
不過,這兩識雖然轉了,還是意識的境界,並不能就算是道,
必定要第八識在「果」位上轉為大圓鏡智,前五識跟著轉為成所作智的時候,才算是有了成果。
後來宋明理學,用了禪宗的道理,換湯不換藥的改了名詞,說是變化氣質。
若以修道來說,變化氣質,倒是非常重要的。
我們平時做工夫,如果只是觀念與感情有所改變,而沒有達到氣質的變化,與「道」還是不相干。
就好像靜坐中,連身心俱亡的工夫都達不到,只是心理覺得很寧靜,身體也很健康,
這是靜坐中必然會產生的附屬品,在過程上講,當然是好,不能算壞,可是,去道尚遠。
——「妄性本空」——
前面提到意識頌一第三句「相應心所五十一」,
是唯識學上,以善的道德行為為前提,將心理活動的狀態,分析歸納為五十一種。
這些心所的分類,在年代上雖然比較古老,可是它卻極富於現代科學精神,相當精密。
而我們在修行過程中,首先要問自己這方面的心理活動,轉化到何種境況,氣質變化到何等程度。
就以禪宗上所謂的妄心與妄想,也就是心所的作用來說,
我們的心理活動,不管是出於理智或情感,都是飄浮不定,虛妄不實的。
這些沒有根的妄心與妄想,根本無法把握得住,它自己的本性是「空」的。
我經常告訴道友們,在靜坐的時候,並不需要你去空一切妄想,而一切妄想自然會來空你。
如果一靜坐,就存著現在要「靜坐」的心理,再加上想空去一切妄想的念頭,這不又是一大妄想嗎?
各位當下仔細檢察反省自己的思想,
就可以發現沒有一念可以停留得住,既然停留不住,把握不了,不是空是什麼!?
而且佛學上所講的空,是講萬事萬物,一切思想、一切觀念等等,它的體性本來就是空的。
我們一打起坐來,就拼命的要想去空,這不是與佛學所講本來就空的道理恰恰相反嗎?
禪宗的祖師們,把在靜坐中,守竅哪、打通任督二脈哪、轉河車哪,斥為裝妖捏怪。
不坐還清靜,一坐起來,反而忙得要死,這是何苦來哉!?
忙了半天,這裡氣動哪!那裡丹田發熱哪!其實,與「道」毫不相干。
這其中道理非常明白,我們打坐做工夫,才有這些反應,不打坐不做工夫,這些反應就沒有了,
可見這些反應不是「道」,因為「道」是不生不滅的,不是靠造作出來的。
如果,我們打坐時,對心理的各種狀態,與生理的各種感受,都不去理會,
慢慢的回返到心「體」的本來狀態,這樣就對了。
——「人生如幻」——
由此,可以瞭解到,唯識學上所講的五十一心所,以及禪宗所講的妄心妄想等等,都是幻化的,
可是幻化並非沒有,不過這一種「有」是幻化而有,並不實在而已。
一般人對幻有極難體會到。譬如我們對電影、電視、魔術等,很容易體會到它是幻有,
而對我們日常所接觸的一切,就不容易有同樣的體會。
就像我們現在這一堂人,我用妄想心講課(妄想並不是亂想,請注意),講過的每一句話,隨時都空去了;
你們用妄想心在聽,每一個觀念、每一個道理,也隨時的都過去了,
兩個鐘頭以後,所謂「夜靜人散時,江上數清風」。一切都把握不住。
這些由於因緣的湊合,臨時的、偶有的現象,都是幻有,而其實也是一種「妙有」。
事實上,我們這個現有的生命,也是幻有的。
如果一個人可以活一百歲的話,他從一歲二歲三歲......一年一年幻去,
幻了一百年,也就把這個生命幻完了,何況「人生七十古來稀」,大多人還活不到一百歲呢。
——「今非昔比」——
釋迦佛有一個弟子,十幾歲出家,六十幾歲才回故鄉,
與他同輩的人,還認識他,就說:「此猶昔人」。
你不是過去小時候的某某人嗎?他回答說:「吾猶昔人,實非昔人」。
我是像過去的某某人,可是實在並不是原來的人。
唐詩上也有意境相似的一首詩:
「少小離家老大回,鄉音無改鬢毛衰(音:催);兒童相見不相識,笑問客從何處來」。
這一種道理,可以說與現代的醫學與生理學不謀而合。
在佛學上,認為一個人的生理(身體),以十二年為一週期。
一個人經過十二年以後,連骨骼都換過了;
現在的醫學,對于人體的新陳代謝,以七年為一大週期,這些都說明瞭幻有的道理。
現在我們所面對的一切現象,也都是我們意識妄想心所變現出來的,
如果學禪而不通唯識,對心理的狀態就很難加以體會與反省,
達摩祖師要學禪的人,以《楞伽經》來印證,就是這個意思。
——「放下也放下」——
唯識學的內容非常精詳而細密,不過卻嫌繁瑣,令人有迂悶之感,所以又要禪宗的簡單放下,來對治。
在此,我們看看禪宗的一則公案:
有僧問馬祖:「一物不將來,如何?」
(就是說,我的心已經達到空的境界,你看怎麼樣?)
馬祖大聲的喝說:「放下」
(心理覺到空空洞洞,這還是意識的作用,
如果要達到「真空」,必須還要將這種空的狀態也放下,才能究竟。)
僧說:「我一物都沒有,還要放下什麼?」
(我們大家想想看,既然覺得有一個「尋一物都沒有」的狀態,這狀態不正是有嗎!)
馬祖說:「你既然放不下,那只好挑起走」。
一個人修行,能夠達到空的境界,已經是不太簡單。
可是這種意識所造成的空,卻是佛法的大病。
經上說:「寧可有見大須彌,不可空見如芥子。」
一般對于學佛學道的人,能夠達到空,是非常的稱贊,
唯有禪師們,對于空見的人反而大力棒喝,呵為擔板漢、黑山鬼窟裡做活計、大漆桶等等,
認為是最大的根本無明。
結果,這個和尚因此而開悟了。
諸葛亮曾講過二句名言:「淡泊明志,寧靜致遠」。
前兩天有一個老朋友來看我,說他現在對于一切名利富貴均不動心,問我夠「淡泊」了嗎?
我說:「你還有淡泊的觀念,就已經不淡泊了。
真正的淡泊,應該連淡泊的心理都沒有才對。」
——「要「知」道」——
意識在八識裡,占了很重要的地位。
我們做壞事,作惡業,以致于披毛戴角下地獄,固然是由他做主角,
而做好事升天堂,也是由他打先鋒。
《楞嚴經》上提到,使我們流轉六道輪回,是這六根門頭;
若要成佛作祖,也是這六根門頭。
六根中的前五根(前五識)只是工具。而使用這些工具的,卻是第六根(意識)。
一個嬰兒,在還不會說話之前,第六意識還沒有開始成長。
老子說,修道要恢復到嬰兒的狀態,就是指要恢復到沒有意識的狀態。
這樣說來,嬰兒都是「有道」之士了!?
不錯,他們的確都是「有道」,可是不是得道,因為他們有道而不知,
這一知,在禪宗就叫「開悟」。
六祖說:道在心悟。荷澤禪師說:知之一字,是眾妙之門。
——「防意如城」——
嬰兒的第六意識雖然沒有成長,而第六意識的根第七識卻非常牢固,因為第七識是生命的我相。
一個人年齡越增加,意識的觀念越堅強。
學佛參禪,初步就是要把意識的妄念空去,保持意識的現量,所以空去並不是斷了。
用水來做譬喻,我們平時的意識心,如水的波浪,起伏不平。
所謂空,就是使起伏的心波回復到平靜的狀態,即文學上所形容的「波平如鏡」,
也就是莊子所說的「心兵不興」。
這個時候,才可以談得上達摩祖師所講的「可以入道」。
我們研究大小乘佛學的最根本道理,
可以借用中國的一本古書《增廣昔時賢文》的兩句話:「守口如瓶,防意如城」。
這是我們中國修身養性的基本原則,與佛學也恰好相通。
人很奇怪,壞的一面,容易被染汙,而善的一面,卻很難成就。
因此,我們對于起心動念,要像防守城門一樣,不可有絲毫的疏忽。
提到中國文化,卻有很多值得我個人嚮往的地方。
對于我們中國人,有時候我還不想表示什麼,
原因是現代的中國人,對自己本國的固有文化,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反感,
而對于一些喜愛我國文化的外國朋友們,我倒是時常建議他們,
若要研究中國文化,只要先把「三百千千」這四本書弄通了,也就懂得差不多,
而後透過這些根本知識,再對中國文化做深入的研究,一定有所成就。
三百千千就是:《三字經》、《百家姓》、《千字文》、《千家詩》。
——「空也空」——
普通人,對于意識上的妄念,都是做無限度的擴展,因此伏下了痛苦與煩惱的根源。
有一位禪師做了二句詩:「富嫌千口少,貧恨一身多」。
上一句是就世俗人的觀念而講,都是要求多子多孫,黃金滿堂;
而下一句是就修道有了某種成就的人而言,
當他意識上達到空的境界時,連這個身體都會感到是多餘的。
另一禪師說得更好,他說:「去年貧,猶有卓錐之地;今年貧,錐也無」。
這就是說,去年做工夫還有一個空相(我相)在,今年連空相都空去了,這才談得上是禪,
如果做工夫還保持有一個空的境界,充其量是意識達到寧靜而已,算不得是「道」、是「禪」。
——「不當老頑固」——
唯識學上所講的:「意識」,就是一般佛學所講的「妄心」,禪宗稱他為「妄想」。
不管是意識、妄心、妄想,基本上都是虛妄不實,靠不住的。
我們瞭解了這些道理,再從醫學、心理學的觀念來看,
嬰兒在開始會說話的時候,意識就慢慢的成長,
進入中年以後,便非常的堅強而固執,
對于一般的觀念與習慣,認為對的就是對的,不對的就是不對的,別人很難影響他。
現在我已經從中年將要跨進老年的階段,有人罵我老頑固,我倒是蠻服氣。
因為我懂得這層道理,所以對一般的年輕同學,我只告訴他,
憑我的經驗,對于某件事,應該不能這樣做,
如果他不聽,我也不堅持,就讓他去碰碰看。
因為一般年輕人能有自己的見解也是不錯的,不容易接受別人的意見也是常事,
只好讓他由事的經驗去教育自己了。
——「生命永無休止」——
人到了老年,大部份意識都會退化,也就是記憶力衰退了,一般人認為這是生命有了問題。
老年的記憶力雖然減退了,但是對于過去的事情,反而回憶得很清楚。
因此一般老朋友一見面,就喜歡「想當年」,
這一種現象,在醫學與生理學上,認為是腦神經衰退的緣故。
可是我不認為這是純生理的原因,大部份還是受心理影響。
比如我有一度,也感到心情已進入晚年狀態,當時我馬上把心理堅強起來,
結果在看書的時候,認為重要的地方,照樣可以像十幾歲時一樣,背得下來。
很多人都講我記憶力很好,其實我對要背的東西,也沒有特別的去下工夫,
只是把心寧靜下來,看過也就自然把它記住了。
究其實,一般人所覺到的記憶力減退,我想還是“心太亂”的關係。
有些老朋友來看我,說是已經退休了,所以什麼都不想做。
我就告訴他,要特別注意的,人可以退休,但心理絕不可以也跟著退休,
如果是這樣,那這一輩子可真是“休”了。
——「由定起修」——
上面所說是對做工夫上的體會,
一個人到了老年,前五識眼耳鼻舌身的功能並沒有減退,
只是骨骼、肌肉、血液、神經、荷爾蒙、熱能等四大在變動,有衰退的現象。
至於意識的理解與記憶力的退化,雖然受生理衰退的影響,但基本上還是心理的萎縮,唯心所造。
如果我們能夠把意識堅強起來,反而可以促進身體的健康。
所謂「返老還童」,應該可以辦得到,但必須從心理做起。
意識的堅強,是世間定的一種,所謂精誠所至,金石為開,就是此種定的功用,但可不是出世法。
在座的各位老先生,自己現在就可以加以體會,
你們感到思想、能力、記憶等都不及從前,認為生埋上四大的衰退影響到意識的萎縮。
現在必須從意識的堅強開始,這一種堅強就是「定」的工夫,
而這一種定,必須從寧靜開始,而後再促進生理的健康。
不過,真正要達到這種「定」的工夫,並不容易,需要恒心慢慢加以培養。
「意識頌二」
性界受三恒轉易,根隨信等總相連,動身發語獨為最,引滿能招業力牽。
現在我們回轉來看意識頌二:
【性界受三恒轉易】:
性.指善、惡、無記三性;
界.是欲、色、無色界三界;
受.是樂、苦、憂、喜、捨五受。
意識本身的自性,變動不居,所以它的生起,是受外界所影響,恒轉變易。
我們一般人沒有經過修持的工夫,
意識所產生的念頭,一會兒善一會兒惡,心理很容易受到聲色的左右,
所以大半都是欲界中人。
有些文學家、藝術家、音樂家,他們一般的欲望較低,
可是對于文學的美,藝術的美,音樂的美,卻極為愛好,這些大半是色界中人。
而有極少數真正的宗教家,他們對于人世間的一切,都可以放下,這是無色界中人。
一般人雖然也在學佛學禪,但是對世俗的一切,一點都不肯捨得,弄來弄去,氣質沒有半點升華,
還是在欲界的低層中轉,這是我們要加以注意的。
根據意識的道理,我們可以瞭解到人的「人格」是可以隨時變換的。
變換分兩種,一種是主動的變換,一種是被動的變換。
“主動的變換”
就是靠著修行。慢慢的使氣質變換過來,
一旦這種主動的變換成功了,就是經「多生累動」,也不容易再改變。
另一種是“被動的”,
譬如由高空摔下來,或是精神上受到重大的刺激,
或是生理上受到某些特殊的傷害,都可能產生人格變換。
有的得了遺忘症,把過去的事情完全忘記了,所有親友在他眼中,也像陌生人一樣。
有的本來很聰明,會變成很笨;
有的原來很好靜的,會變成好動,種種變換,不一而足。
只是這種被動的變換,有時又會消失,自己無法把握,做不得主。
【根隨信等總相連】:
根、隨、信等,是指五十一心所的根本煩惱、隨煩惱以及信、精進、慚、愧等的善十一法,
或不定,或別境,都與恒轉變易的意識心相牽連。
如果要學禪,對于意識上的心所變動,也就是起心動念的時候,
這些善惡喜怒的念頭從那裡來,又到那裡去,這正是要注意的關鍵所在,
也就是學佛參禪最基本的「觀心」及「參話頭」的法門。
——「禪師的操守」——
現在有些人談到禪,只在意境上覺得有一點喜悅,認為就是這個。
譬如以「拈花微笑」的公案來講,有人看到一朵花,認為很美,心理產生喜悅的意境,便執之為禪,
卻不去體會能夠產生喜悅的是什麼?
禪的實際理地,是一塵不立,若把心境所產生的喜悅心所,當做是禪,則真不知這是什麼禪?!
又有一些人看禪宗語錄,只喜歡看一些公案機伶的風光,對于禪師的嚴謹之行,卻不注意。
現在就大禪師的嚴肅面,且舉兩句詩以為借鏡:「楊岐燈盞名千古,保壽片姜頌萬年。」
楊岐是宋初江西楊岐山禪宗大叢林的方丈,在他當庫頭司
(管理庫房的職務。大叢林的制度,組織非常嚴密。管理教育,是住持方丈的責任,
而平常生活事務、接待賓客等等,則設有監院總管其責,由都監監察。
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,幼年曾當過和尚,對于禪宗的大叢林制度非常熟悉,
所以他建立明朝以後,朝中很多宮職,都引用禪宗大叢林組織的名稱,例如某某「司」等)
的時候,除了辦理公務,才點燃寺廟所設的油燈以外,其他時候絕不點燈,
要看經閱論,都借月光來照明,
這種公私分明的精神,傳為千古美談。
另外有位保壽禪師,在他當住持的時候,有一天生病,教侍者去庫房要幾片生薑來熬湯藥,
被庫頭司一口拒絕,理由是庫房的東西,都是常住(整個寺廟)的東西,公用可以,私用一定要用錢買。
侍者回去稟告保壽禪師,
保壽禪師不但不生氣,還說這是他的一時疏忽,大大的稱贊庫頭司一番,並自掏腰包買姜合藥。
他這個故事,為後代立了很好的楷模。
其他像百丈禪師也有:「一日不作,一日不食」的名言。
近代禪宗大德虛雲老和尚,活到一百多歲,這麼大的年紀還是跟大家一起幹活搬木運磚,毫不例外。
四川成都有一處文殊院,也是禪宗的大叢林,
過去的住持,都由諸山長老推選修持與品德最傑出的大德來擔任。
在唐、宋的時候,更要由政府或皇帝下聘書聘請,那又是另一種制度。
據說民初文殊院的住持,是遜清很有地位的一個人物,但是他自己絕口不提。
他為著要培養一個徒弟,用種種方法來折磨他,後來甚至於把徒弟趕出去。
結果他徒弟到了下江的江蘇金山寺,在平和禪師處開悟了。
他師父曉得他開悟了,才把他召了回去,將文殊院住持的職務交給了他。
過去在大叢林當一個住持,是非常艱苦的事。
就以過堂(吃飯)來說,幾百人的一個大齋堂,鴉雀無聲,比部隊的聚餐還要嚴肅,
部隊還需要人管理,他們卻是完全出於自發自動。
幾百人坐好以後,老和尚合一下掌,大家就開動。
住持若有什麼事情,就利用過堂的時間向大家宣佈,這樣一來,往往弄得自己沒有吃飽。
這也是真正修行的一面。
有一天,文殊院這位老方丈在過堂時,宣佈他要把住持的位置讓給這位徒弟,自己要離開了。
徒弟聽了很難過,心想年老的師父要離開,很放不下心,就問師父要到那裡去?
師父說這個你不要管,我自有安排。
接著,他就教監院到他寮房(臥房),把他放在帳頂上的行李拿來。
大家一看,只是一個小包袱,裡有三件衣服。
這是他二十年前來文殊院當方丈時唯一的行李。
經過二十年,把方丈的位置交出去,要離開的時候,還是這一點行李。
由此可見他的操守的嚴謹了。
說到意識頌這一段,為什麼拉拉雜雜地說了這許多,
無非希望大家瞭解一個學佛學禪的人,要隨時隨地反省自己的心念,
不管是善是惡,都要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,真是「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」。
不要認為打打坐,有一點空靈的境界就是禪。
只要我們隨時檢察自己的起心動念,工夫成熟了,自性光明的境界自然就會透發出來。
這是「根隨信等總相連」的最基本道理。
——「業由心造」——
【動身發語獨為最】:
身體的行動是靠意識來促使的。
在坐有幾位喜歡練拳的朋友,你們應該可以體會得到,
當工夫練得好時,拳還沒有打到別人的身上,先有一股氣的力量已經透過去了,這就是意的作用。
還有,我們說話,也完全由意識作主宰。
所以,意識對于引動身根而造身業,啟發口舌而造語業,比其他餘識,其力量最為強大。
【引滿能招業力牽】:
意識所造的身業與語業,像拉弓一樣,拉滿了,就可以把箭引發出去。
意識也是這樣,善業造多了,就容易升天,而惡業造多了,也容易下地獄。
中國人所講惡人的下場,是他惡貫滿盈的結果,也同是這種道理。
這種「業」從那裡來的呢?不是上帝,也不是佛菩薩,更不是魔鬼,完全是由自己心意識所造成。
《尚書》上有兩句話:「唯聖罔念作狂,唯狂克念作聖。」
狂,就是佛學上講的凡夫。
一個凡夫,如果能夠把心念克制住,一念轉過來就是聖人;相反的,
一個聖人,一念妄動而不知,在佛學上就叫無明,這一念無明,就是凡夫。
古德雲:「一念無明起,八萬障門開」,同此道理。
因此,學佛學禪,一定要時時刻刻看住念頭,念頭動的時候,能夠明明白白,這就是定。
「意識頌三」
發起初心歡喜地,俱生猶自現纏眠,遠行地後純無漏,觀察圓明照大千。
【發起初心歡喜地】:
我們做工夫,意識上的念頭,到什麼時候才能空呢?(請注意是空,並不是斷了。)
在大乘來講,菩薩修行的過程分為十地,
初地稱為歡喜地,必須到達初地才能與空相應。
剛才我在家裡用飯時,收到住在美國一位老太太的信,她每一次來信,總是問工夫,
可是她是信基督教的。
這一封信上講,她小的時候很少做夢,到了中年以後,偶而會做一兩次夢,
可是在做夢之時,心裡總是非常明白,曉得是在做夢。
但是到了晚年,最近所做的夢,都很迷糊,心裡並不清楚。
她問我這種現象,是不是工夫退步了。
同時還問了很多有關夢的問題,譬如人為什麼會做夢?夢有幾種?......等等,
由此可見,她雖然信基督教,而她對于自己的心念,總是時常的檢察,
這就是學禪的精神,也是基本的工夫。
——「醒夢一如」——
所以,要談修行,不但醒時,對每一個念頭的來去,都檢察得很清楚,
就是在夢中,也要能夠做得主,所謂「醒夢一如」,這樣才算差不多了。
否則,白天頭頭是道,而到睡覺一昏迷,就亂七八糟,那是很可憐的事。
夢,是一種獨影境,而人將死的時候,進入中陰身所現的境界,也是獨影境,
夢的境界不能做主,
(做主者,就是要做夢就做夢,不做就不做,有時候在做夢時,還可以改變夢的境界。)
那在中陰身的境界中,只好「引滿能招業力牽」,隨業的力量,流轉于六道了。
——「俱生二執的伏與斷」——
【俱生猶自現纏眠】:
修行到了發起初心的菩薩地——初地歡喜地——的時候,
意識雖然觀察到我法二空,而他的轉智次第,只不過是智與空得到相應,
現行的分別我法二執已斷。
可是,與生俱來的意根第七識的根本我執,與第八識的俱生種子——根本法執,還在繼續爆發,
纏繞于現行的用事上,真有「春蠶到死絲未盡,臘炬成灰淚不乾」之慨。
玄奘法師翻譯的這個「眠」字,真翻譯的好,也頗具文學味,
如果是翻譯為「綿」字,那味道就完全不同了。
我執與法執,有分別與俱生之分,
分別的我法二執,到初地歡喜地的時候,雖然可以與空相應,但不究竟,
因為俱生的我法二執,還纏眠于藏識(阿賴耶識)之中,伏而未斷。
譬如我們靜坐的時候,有時候也會覺到蠻清淨,
但是經不了好久,莫名其妙的妄念一動,心又亂起來了。
因此我時常講,這一種偶而達到的清淨境界,
好像是瞎貓撞到死耗子,是工夫來找你,並不是你自己把握到工夫。
但是,你也不要輕視這種初步的成就,
因為你有了這種經驗以後,要仔細的去體會,就像插頭一樣,最後插對電源了,工夫就出來了。
【遠行地後純無漏】:
菩薩修行的程度,第七地是遠行地,
意識到達了遠行地,俱生的我執法執已斷
(注意:這裡講的斷,是破的意思,就是執著打破了,而生命的作用並沒有斷滅),
此時的意識,進入純無漏的真空。
漏者,滲漏。
無漏,就是不被外境所滲漏,時時刻刻都在定慧之中。
遠行地的後面是不動地,
一個人不管學佛學禪多少年,也不管你有多虔誠多精進,
沒有達到菩薩道的第八地不動地,隨時隨地還有退轉的可能。
所謂「學佛一年,佛在眼前;學佛兩年,佛在大殿;學佛三年,佛在西天」。
我有一位老朋友,年紀七十幾,學佛也學了幾十年,而最近信心反而減退。
他住在基隆,前一次來信,說是很想念我,
我就去看他。他一見我,顯得很傷心的樣子,
告訴我說,他最近年紀大了,又得了許多老病,心裡非常怕死,問我怎麼辦?
我反問他說:你不是念佛念了幾十年,為什麼現在不念呢?
他說念佛念不起來,我說,念佛並非口念而已,應該要用心想。
他說也想不起來。我就問他想不想我?他說想,不但想,還想得厲害呢!
我說:既然會想我,為什麼不去想佛呢?
他不響了。這就是沒有達到不動地,所以信心不堅固,臨老了,還要退轉去。
【觀察圓明照大千】:
意識在成佛(佛者,覺也,大徹大悟的人。)的一刹那,轉為妙觀察智,
像一面在虛空中的鏡子一樣,可以遍照大千世界,
觀看整個甯宙,好像觀看掌中一顆小橄欖一樣,這是智慧的成就。
——有我?無我?——
接下來繼續將第七識、第八識簡單扼要說明一下,以便轉入禪的另一課題。
第七識一般解釋為我執。
佛學的般若思想,以《金剛經》為代表,講的是無我,
而佛學的四個基本道理: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,
以及所謂的四念處「
念身不淨(四大)、
念受是苦(人生)、
念心無常(心念遷滅不定)、
念法無我(一切事物因緣假合)」,
與《涅槃經》上講的有我,往往令人產生一種矛盾之感。
這裡面牽涉的道理實在很廣。佛學的基本道理既然是「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」,
而一般學佛學禪的人,第一對于身體就「空」不了。
在靜坐中,不是想求健康長壽,就是想打通氣脈得個好境界。
健康長壽是靜坐得法必然有的附屬品,打通氣脈,也只是作為忘身的手段,
有其道理在,可是到最後,基本上還是空的。
再者,一般學佛人對世俗的苦,不但沒有去掉,為著學佛,有時還產生了另一些觀念、妄想,
因此,又多了一層學佛的苦。
心念的本身本來是無常的,而一般人從來不去體會它的道理,反而對無常引起無謂的煩惱。
既然對煩惱的心念去不掉,那也就解脫不了了。
尤其,人們往往對一切事物都執個有我的觀念,由自己處處抓執「我、我、我」,無我根本辦不到,
因此就產生下面所講的第七識的道理。
「末那識頌一」
帶質有覆通情本,隨緣執我量為非,八大遍行別境慧,貪癡我見慢相隨。
【帶質有覆通情本】:
末那識是梵文的音譯,它是意識的根,繼意識第六故,又稱為第七識,又稱染汙識。
此識是阿賴耶識的帶質境,所以稱為真帶質。
假帶質則是前面所說的,見到一個樹的影子,以為是鬼是動物等等。
由於我執之故,能障覆一切淨法,故謂之有覆。
我們學禪,往往有一點境界,以為就是道,其實已落在更深的我執裡,還不自知。
這一種有情眾生的我執作用,與阿賴耶識的根本相通,所以說它「通情本」。
【隨緣執我量為非】:
意識的根,把阿賴耶識能見的功能,執之為我。
我們要體會這種我執的作用,只要在思想感情的起心動念上,就發覺處處有一個我的觀念存在。
其實這裡,能見的功能,原非是我,
認非我為我故,其能緣之量是屬於非量。
【八大遍行別境慧】:
第七識所相應的心所有十八個,此偈提到十四個:
大隨煩惱八個(不信、懈怠、放逸、掉舉、昏沉、失念、散亂、不正知),
遍行五個(作意、觸、受、想、思),
別境中一個慧。
【貪癡我見慢相隨】:
加上根本煩惱中的〈我貪、我癡、我見、我慢〉等四個,
共有十八個,與之相隨,而不捨離。
「末那識頌二」
恒審思量我相隨,有情日夜鎮昏迷,四惑八大相應起,六轉呼為染淨依。
【恒審思量我相隨】:
第七識思量的功用,在整個八識中最為優異,因為它能恒常詳審不斷。
它之思始終執著一個我相。不管是學哲學或是學道的人,學的越高,「我」的成見越深。
譬如,我們有時發表某些意見時,或許會申明這只不過是自己的“客觀”看法。
可是這種客觀,放在唯識學上屬於比量,放在哲學上講是“主觀的客觀”,
但我們自已卻很難在這上面體會出有一個「我」的執著。
【有情日夜鎮昏迷】:
因為「我執」體會不出來,就很難得到自在與解脫。
有情,就是有我。只要有我,就分別有人。
有人、有我,就有是非;
有是非,就得不到清淨。
因此,凡是有情的眾生,始終都沉沒在情欲的昏迷之中,而不得醒悟。
【四惑八大相應起】:
四惑是上面所講的貪、癡、我見、慢等四個根本煩惱,
八大是八個大隨煩惱,這些恒常相應而起作用。
本身雖不造業,卻可以促使意識染汙而造作種種染業。
【六轉呼為染淨依】:
前五識以及第六意識,皆依第七識展轉而起。
此識如果染汙,前六轉識所發的功用,也是染汙的。
此識如果回還到平等性的清淨,則前六轉識也停止分別而得清淨。
我們平時講「無念」,就是要停止意識上的分別作用,而回還到意根的清明上去。
可見「無念」並不是不知道,而是不起分別而已。
不過這種工夫說說還容易,真要做到,可不簡單。
「末那識頌三」
極喜初心平等性,無功用行我恒摧,如來現起他受用,十地菩薩所被機。
【極喜初心平等性】:
初地菩薩見道的時候,稱為歡喜地。
這個時候意識上的「念」,已經三際(過去、現在、未來)托空。
所以第七識的轉智,與第六意識相關,
意識斷分別我法二執時,第七識才轉為初步的平等性智。
【無功用行我恒摧】:
第七識必須到達菩薩修道位的第八不動地,才進入無功用之用。
亦即不要用功夫來管帶,自然的除去了我執,
「人我相」恒常的被摧滅,不復增長。
【如本現起他受用】:
等進入如來地——成佛之時,
第六意識所轉的妙觀察智究竟圓滿,而第七識所轉之平等性智,亦復成就。
這個時候,佛為著度眾生,再現起「我」的功用,
這一種「我身」,是神通妙用所變化而成,專為利他而起用。
【十地菩薩所被機】:
這一種由神通妙用所變化而成的「我身」,要初地至十地諸聖位菩薩,才能瞭解得到,
亦惟此等菩薩,為所教化而得受用。
其他眾生,因信心與智慧不夠,雖亦接受教化,但無法得到受用。
——「真善美的本地風光」——
這一次所講的《八識規矩頌》,並不是專就唯識而講,
所以只簡單的就字面的意義,與禪宗的心性關係,做一點說明。
我們講解的重點,是根據達摩祖師所傳,要以《楞伽經》來印心。
因為禪宗所講的心性太籠統,初學的人不容易體會得到。
而《楞伽經》上提到:五法、三自性、八識、二無我。
因此我才引出《八識規矩頌》。
現在我們再回轉來對禪宗所講的心性,做一個具體的體會。
一個人學禪做工夫,到了上面所講的境界,在心念上達到絕對空時,就是腦子裡絕對沒有妄念、妄想。
不過要注意,這一種無妄念無妄想,並不一定要在靜坐中,
要隨時隨地,不管在動中或者是靜中,都保持這個境界才對。
同對自己的色身也要空去。
此時要注意,身心雖然無妄念雜想,但並不是枯槁,更不是怪異,
它是從內在的充滿,流露出一片至善至美,至真的、活潑潑的天機,
內在是一片空靈,外表卻非常的自在而莊嚴。
因此,這第七識要到達無功用的程度,才是修道真得成就,
莊子所說的「外寄身心」的境界可以與此互相參證。
如果我們只是用意識把「我相」壓制住,認為已經沒有我執,
相反的,這一種認為沒有我執的觀念,正好就是我執的具體表現,還要把這一種觀念再空去才對。
以上所談是第七識達到平等性智的概況。
這種智慧與工夫,只靠理論上的瞭解,是不能做到的,一定要用身心去實驗。
工夫到了,自己自然心裡明白,而行家也會看得出來。
「阿賴耶識頌一」
性唯無覆五遍行,界地隨他業力生,二乘不了因迷執,由此能興論主諍。
【性惟無覆五遍行】:
第八阿賴耶識,不要說一般人瞭解不到,就是學佛學禪做工夫的人,也很難瞭解。
現代西方所講的心理學,只提到意識的反面潛意識(下意識),對于第七識尚不清楚,更何況第八識。
阿賴耶識並不是「道」,借用《易經》來解釋,它是太極中的“陰”面。
有人說,他做工夫可以證到第八識,那是很糟糕的事。
因為證到第八識,正好是黑洞洞一片,陷在根本無明裡。
第八識本身不能造業,同時不與染法相應,所以它的業性是無覆障,同時也是無記。
它所相應的心所,只有五遍行(作意,觸、受、想、思)。
【界地隨他業力生】:
界,三界(欲界、色界、無色界);
地,九地(欲界之五趣地,為一地,及色界與無色界之四禪、四定之八地)。
由於前六識造業的力量,阿賴耶識就跟隨著善惡的業力,引發本身的功能,輪轉于三界九地。
【二乘不了因迷執】:
二乘的聲聞、緣覺,他們只證到「空」,
不曉得第八識的實際體用。「空」與「有」,都是第八阿賴耶識功能的作用,
而二乘人只觀空,認為就是究竟。其實,是他們執迷不悟的緣故所致。
【由此能興論主諍】:
由於二乘人對于阿賴耶識認識不清楚,所以引起大乘的各宗各派的論主,廣引大乘教典,與其諍辯。
「阿賴耶識頌二」
浩浩三藏不可窮,淵深七浪境為風,受薰持種根身器,去後來先作主公。
【浩浩三藏不可窮】:
此三藏,並不是指佛學的經、律、論三藏。
乃是指阿賴耶識有三種大功能:能藏、所藏、執藏。
過去的諸法種子(相分),持而不失,是能藏的功能。
現在受諸識所熏,現行生種子,這是所藏。
阿賴耶識能見的功能(見分),為第七識所執,認以為我,故稱執藏。
因此,識體具此持種受熏執以為我,令無邊有情無始相續輪轉的體用,實在是甚深廣大而不可窮詰也。
【淵深七浪境為風】:
第八阿賴耶識,譬如是大海,而前面的七識,就是海水所起的浪濤。
浪濤絕不孤起,必由風之吹動。識亦不孤起,必待境而生。
以唯識學的道理來看,不論是中國外國,黃種人白種人,
任何朝代的風氣,所影響的人心及產生的各種文化,更可以證明「境風吹識浪」的道理。
風浪(境識)互為因果,相續生滅,所以識海,彌失其湛寂之相。
如以靜坐而言,就算你定得再好,充其量是回復到阿賴耶識本體的一面,那還是無明的根本。
必定要打破阿賴耶識,證到真如光明的一面,才算是「道」。
【受熏特種根身器】:
受熏,就是熏習,也就是平時所講的習氣。
習氣可分習慣與氣質。一個人的習慣養成,就如衣服受香料薰染而有香味。
我們做夢,都是按照習慣而做,這就是種子(業力)生現行的具體證明。
持種,就是阿賴耶識能夠執持過去的種性,變為現在的現行;
現在的現行,受熏以後,又變成未來的種性,
這些過去,現在、未來的種子,都藏持在阿賴耶識裡,使之不散失。
根指六根(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),
身指四大(地、水、火、風),
器指物理(物質)世界。
按佛學上,把世間分為:器世界,有情世界,國土世界。
西方的柏拉圖,也把世間分為物理世界與理念(精神)世界兩種。
根身所產生的精神作用,與器所產生的物理作用,都由阿賴耶識的功能產生而來。
【去後來先做主公】:
人將死時,前五識先停止作用,意識進入獨影境,第七識陷於昏迷。
等到前七識都不起作用,在真正死亡的那一刹那,第八識最後離開。所謂暖、壽、識是連帶發生作用,
人的身上,只要某一部份還有一點暖氣,表示他的壽命還沒有死亡,阿賴耶識也就沒有離開。
胎兒在成胎的一刹那,必須父精、母血(卵),與中陰身所帶的阿賴耶識,三緣和合才能成眙。
在八個識中來講,前七識還沒有發起作用以前,阿賴耶識最先來。
因此,三界有情的眾生之所以有生死的現狀,以此識作主人公。
但未證「道」以前,一般人對于這種說法,是難以理解的。
「阿賴耶識頌三」
不動地前才舍藏,金剛道後異熟空,大圓無垢同時發,普照十方塵刹中。
【不動地前才舍藏】:
第八阿賴耶識的轉智,是眼著第七末那識而轉。
菩薩行者在第八不動地前,斷我執種子,
第八識的見分不復將末那識執以為我,如此才能舍去執藏的作用。
我執種子一捨,真如佛性就顯現出來。
【金剛道後異熟空】:
到了十地菩薩以上,得金剛喻定的時候,因果的行相空了。
請注意,佛學所講的空,並不是沒有,「空」是境界的形容詞,
譬如說:「水波不起」,「心兵不興」,都是空的境界。
反回來說:波不起,當然還有水,兵不興,當然還有心,怎麼可以說「空就是什麼都沒有」呢?
還有,佛學所講的因果,與自然律的因果有別。
它的因果行相,有異地而熟,異時而熟,同因不同果,是異果而熟,同果不同因,是異因而熟。
【大圓無垢同時發】:
第八阿賴耶細到了如來地,究竟轉為大圓鏡智,這是果相轉;
而因相的一切種子,盡成為無漏智,故名為無垢識。
此無垢的成就,大圓鏡智因之而發起。
此時,因中賅果,果中賅因,無因果之相,有因果之用。
此正是百丈禪師所說的,成道的人,不昧因果,
此點請參見說錯一字,誤為「不落因果」,而落五百年野狐身的公案。
【普照十方塵刹中】:
第八阿賴耶識轉成大圓鏡智時,借用《易經》與道家的說法,心性已轉為純陽之體。
後來的呂純陽、張純陽之名,乃由此而來。
無垢識的有漏種子已盡,惟是無量功德之體,即為諸佛法身。
而大圓鏡智常寂之光,普照十方世界,盡未來際普度眾生。
——法執難舍——
談到這裡,我們已把五法、三自性及八識的道理,做了簡單的說明,最後講一講「二無我」。
二無我,就是人無我與法無我。
人無我同于四念處的道理,
二乘人(聲聞、緣覺)修到羅漢果,可以把身體亡去,很容易做到人無我。
可是他卻把「空」與「定」的境界,當做是道果,這就是不能做到法無我。
以我們一般人來說,對于哲學的見解與修道的經驗,常常自以為是,而固執不放,
這一種見解上的成見,就是「法我執」。
《楞伽經》上所講的五法、三自性、八識、二無我,都是「心」的作用。
達摩祖師對于心地的工夫,主張用《楞伽經》來印證,就是這個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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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四智】(名數)
或開佛智為四種:一大圓鏡智,二平等性智,三妙觀察智,四成所作智。
是轉凡夫之第八識第七識第六識及餘之五識,
如其次第與成就之佛心相應之智慧也。
【五智如來】(名數)
金剛界五智所成之五如來也。
一大日如來,法界體性智所成。
二阿閦如來,大圓鏡智所成。
三寶生如來,平等性智所成。
四無量壽如來,妙觀察智所成。
五不空成就如來,成所作智所成。
菩提心論曰:「
東方阿閦佛因成大圓鏡智,亦名金剛智也。
南方寶生佛由成平等性智,亦名灌頂智也。
西方阿彌陀佛由成妙觀察智,亦名蓮華智,亦名轉法輪智也。
北方不空成就佛,由成成所作智,亦名羯磨智也。
中方毗廬遮那佛,由成法界智。」
【妙觀察智】(術語)
顯教所說四智之一。轉凡夫之第六識而得至於佛果,觀察諸法而說法之智也。
心地觀經二曰:「
妙觀察智轉分別識得此智慧,能觀諸法自相共相,於眾會前說諸妙法,
能令釋生得不退轉,以是名為妙觀察智。」
【又】密教所說五智之一。配於西方無量壽佛之智德。
菩提心論曰:「西方阿彌陀佛由妙觀智,亦名蓮華智,亦名轉法輪智也。」
【平等性智】(術語)
如來四智之一。凡夫第七識之我見,轉而得此智慧,以證自他平等之理,
對於初地以上之菩薩,現他受用之身土,常行大慈大悲之化益也。
心地觀經二曰:「平等性智,轉我見識得此智慧,是以能證自他平等二無我性,如是各為平等性智。」
佛智論三曰:「平等性智者,
謂觀自他一切平等,大慈大悲恆共相應,常無間斷,建立佛地無住涅槃。
隨諸有情所樂,示現受用身土種種影像,妙觀察智不共所依,如是名為平等性智。」
密教建立五智,以平等性智亦名灌頂智,南方寶生佛之智也。
菩提心論曰:「南方寶生佛由成平等性智,亦名灌頂智也。」
秘藏記本曰:平等性智清淨智水,不簡情非情故,彼此同如故,常住不變故,名曰平等性智。
【大圓鏡智】(術語)
顯教四智之一。諸大乘教說如來之四智。凡夫之第八識至於如來,為大圓鏡智。
大圓鏡者。喻也,
其智體清淨,離有漏雜染之法,自眾生善惡之業報,顯現萬德之境界,如大圓鏡。故名大圓鏡智。
心地觀經二曰:「轉異熟識得此智慧,如大圓鏡,現諸色像。
如是如來鏡智之中,能現眾生諸善惡業。以是因緣名為大圓鏡智。(中略)
常能執持無漏根身,一切功德為所依止。」
唯識論十曰:「
一切境相,性相清淨,離諸雜染,純淨圓德現種依持,
能現能生身土智影,無間無斷窮未來際,如大圓鏡現眾色像。」
【又】密教五智之一。密教於顯教之四智,加法界體性智而為五智。配於五大五佛五方等。
大圓鏡智。東方也,地大也,阿閦如來也,菩提心也。
菩提心論曰:「東方阿閦佛由成大圓鏡智亦名金剛智也。」
【後得智 / 根本智
/ 無分別智】(術語)
正冥符真如之智,離無分別之念故謂之無分別智,
又曰根本智,後分別一切差別相之智,謂之分別智,
又云後得智。以是為根本智後所得之智也。又俗智,如量智等。
佛陀起大悲救眾生者,此後得智也。
真諦譯攝大乘論釋十二曰:「
根本智依非心非非心,後得智則依止心故。
二智於境有異:根本智不取境以境智無異故,後得智取境以境智有異故;
根本智不緣境如閉目,後得智緣境如開目。」
同四曰:「
如來本識永離一切解脫障及智障,此識或名無分別智,或名無分別後智。
若於眾生起利益事一分名俗智,若緣一切無性起一分名真如智,此二合名應身。」
【成所作智 】
佛地經論三卷四頁云:
成所作智者:謂能遍於一切世界隨所應化應熟有情,
示現種種無量無數不可思議佛變化事﹔方便利樂一切有情,常無間斷。
如是名為成所作智。
菩薩十地略說
大悲心、菩提心、無二慧 是菩薩修行所必須具備的三個條件。
菩薩修行的位次,
地前有十信、十住、十行、十回向之分,
地上有十地之分。
十信之前為外凡菩薩,十信之后為內凡菩薩,
十住至十回向為賢位菩薩,
十地之上為聖位菩薩。
十地菩薩所證,
就其本體來說,是無二無別的,
就其層次來說,十地各各不同。
初地(歡喜地) 佈施波羅密
此地菩薩斷除身見結、疑結、戒禁取見結,
遠離不活畏、死畏、惡名畏、惡趨畏、大眾畏,
圓滿佈施波羅密,開始示現八相成道。
二地(離垢地) 持戒波羅密
由於戒行清凈,二地菩薩能積極修行使"善業道"。
業與業道不同,業指身、語、意三業 ,
而業道是業所經之道,指意業。
三地(發光地) 忍辱波羅密
四地(焰慧地) 精進波羅密
五地(難勝地) 靜慮波羅密
六地(現前地) 般若波羅密
七地(遠行地) 方便波羅密
八地(不動地) 願波羅密
九地(善慧地) 力波羅密
十地(法雲地) 智波羅密
六地的般若為根本智,重在證悟空性方面,
七地以上的,為后得智,重在教化眾生方面。
四加行
煖法
唯識論曰:『依明得定『發下尋思』觀無所取立為煖位。
初獲慧日前行相故立明得名。即此所獲道火前相故亦名煖。』
修唯識者一心內觀,升起『明相』乃至慧日現前,道火『煖身』故亦名煖位。
頂法
唯識論曰:『依明增定『發上尋思』觀無所取立為頂位。明相轉盛故名明增。尋思位極故復名頂。』
色究竟天即是『頂』,也即楞嚴經云:『有頂色邊際』,
修唯識者,於明相轉盛。慧日無瑕。將彼意安住於此有頂色邊際。
此時觀亦無所取,即是唯識四加行『頂位』之所證。
忍法
唯識論曰:『依印順定。『發下如實智』
於無所取決定印持。無能取中亦順樂忍。既無實境離能取識。寧有實識離所取境。所取能取相待立故。
印順忍時總立為忍。印前順後立印順名。忍境識空故亦名忍。』
印者相映〈應一趣〉也。
順者隨順〈安此境〉也。
忍者不生〈空能所〉也。
世第一法
唯識論曰:『依無間定發『上如實智』
印二取空立世第一法。謂前上忍唯印能取空。
今世第一法二空雙印。從此無間必入見道。故立無間名。
異生法中此最勝故名世第一法。』
修唯識者於忍法中,萬念歸於一念,與真如起一念生萬法同。能取所取皆空。從此一念無間必入見道。
異生法中此最初一念。最為殊勝。故名世第一法。
第六天魔王,又稱波旬、摩羅、六梵天主,梵文名叫「婆羅維摩婆奢跋提」。
佛教欲界天魔之首,喜歡阻撓佛教中人修道。
此神就是不須自己行樂,而愛下天化作,以他人之樂事而自在遊戲,故曰「他化自在天」。
欲界六欲天:四天王天、忉利天、夜摩天、兜率天、化樂天、他化自在天。
佛陀在這裡授記:
商主將來會修成辟支佛,而魔王波旬將來五衰以後,會直接墮入地獄,
然后他沉痛懺悔才出地獄,后上升到忉利天,在天上修佛法而得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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